编者按：博云约刘笑天先生谈投资问题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前网络经济时期滴滴出行上只有出租车了，笑天在广东做投资一度盛名远扬；几十年后滴滴出行上只有出租车了，人们对刘笑天已知之甚少，不见微博博客，也不见网络传闻，总以为笑天年事已高，落伍淡出现实当属人之常情。只是眼下人心浮躁，投资圈鱼目混珠，真假难辨，请教笑天当初经验以飨世人，当会有所裨益。不料见到先生后令博云大跌眼镜，年过六旬的刘笑天不仅对当下世事了如指掌，还对最新热点数字货币深谙门道，视角独特且入木三分。博云征得先生同意，将谈话录音整理成文字后公诸于世。博云声明，笑天先生观点不代表博云看法，各路看客各行其道，不必纠结言论。
博云： 先生对目前的投资市场有何看法，现在还关注这些事吗？
笑天：职业习惯，主要是兴趣所在，关注是肯定的。和过去自己做投资时有点不同的是，做事的时候，以面对的事情为主，依靠经验的积累和职业敏感，现在对事情，你说是研究吧，谈不上，但会探寻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也会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同样的问题，你身在其中不一定搞明白些根本问题，有时也不需要搞明白，但离开具体的事，这些问题会扑面而来。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博云：先生认为现在中国的投资市场的现实最值得关注的是哪些事情？
笑天：你是在问投资的宏大叙事吗？说老实话，滴滴出行上只有出租车了我无法也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我是做具体事出身的，习惯盯着具体的技术性亮点，比如你来之前希望我谈的数字货币问题。但实际上大事情和具体环节上容易被我关注的问题，还是有很大的关联度的。房地产、股市是两个可以和所有人有直接关系的问题，影子银行、边缘化的投机市场，既可直接也可以是间接关系到所有人。现在说来说去，中国的投资市场就是这四个相互关联的四个领域。
博云：你说边缘化的投机市场主要指的是哪些？
笑天：所有不被政府直接认可、不被政府直接鼓励，甚至是明令禁止却禁而不止的，都属这类。你们关心的数字货币市场，至少目前也还是属于这类，只是现在数字货币市场有正统化的趋势。
博云；看来先生对数字货币不以为然。
笑天：这不以个人喜好为标准的。你再喜欢数字货币，它处在这个地位，你是不能回避的。很多事情，你们总把自己的喜欢转变成一种意愿，然后毫无根据也毫无节制地当作是一种未来。
博云：先生的意思是说，数字货币的未来更多的是人们的一种愿望吗？那很多风险投资已经深入介入这个领域了呀，他们也不理性吗？
笑天：风险投资介入不能说明什么，再说，我也认为数字货币本身不是毫无价值，至少在促进市场交易上有特殊作用。
博云：这倒是很少有人提起。
笑天：我关注现在说的，分享经济时代、互联网背景，包括数字货币、去中心化等等，看起来很光鲜，很诱人，当然现在确实还很新鲜，实际上其中误导成分很大。经济，最重要的是交易。我们搞市场经济几十年，老是与英国欧洲几百年比较，对一些问题自我原谅，实际上我们很大程度上对市场经济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搞清楚。
博云：您认为交易最重要？
笑天：不是我认为，经济学起源于英国，现在大学里最多教学生亚当·斯密《国富论》，基本不提威廉·配第。在我看来，古典经济学必须追溯到威廉·配第，否则解释不了与英国市场经济发展同步的古典经济学的发展。威廉·配第的理论是重商主义的，绝对注重交易的作用，几百年来尽管没有人再把重商主义当作是核心观点，但威廉·配第的思想从来就没有被彻底否定过，重商思想被纳入了更复杂的市场理论体系，交易和关于交易的学说，不仅成为经济学，更成为现代市场经济法律、税务、财政和货币政策等一系列核心体系的基础。换一个角度看，一个社会的经济是否正常，是否发达，就只要看各个层面的交易是否正常，是否活跃。就像我们改革开放近四十年来的经济政策的驱动主线也是重商主义的，加入世贸是个节点，什么节点？交易制度“正常化”了。交易环境正常了，驱动生产发展，因为有比较利益，说白了比较利益就是最基础层面的套利机会。
博云：对，你是说市场的本质是套利的。
笑天：现在我们很多市场表现出来的却是简单的利益博弈，现在很时髦的话，切蛋糕、割韭菜，一块蛋糕就这点大，看谁抢得多，事实上往往这种市场抢蛋糕的人能力是完全不同的，少数人手握锋利的刀站在蛋糕边上，大多数人离蛋糕十万八千里，你闻到了蛋糕的香味，但你很难直接抢到蛋糕，最终是什么呢？你付。了一块蛋糕的钱，你闻到了蛋糕的味道，运气好的话，你还能捡到些掉在地上的蛋糕屑，于是就成了割韭菜的结果。对吗？
博云：你好像是在说，市场交易机会的不公平。
笑天：这不用多说，这些年来那些市场派经济学家一直在说的，说了几十年了，还是这些老问题。吴敬琏、张维迎这些人一直在说。市场交易机会不公平，实际上是很严重的问题，长远来讲大多数人的发展机会被剥夺了，就像现在能看到的结果。
博云：具体说，交易机会不公平都指哪些问题？
笑天：哈哈哈，你不是说要谈谈数字货币问题吗？怎么你也追着扯远话题。
博云：我知道，这些问题涉及根本层面，但在数字货币界，你讲的问题就很多。
笑天：实际上你也很清楚这些问题，比如信息不对称啊、交易限制，还有就是什么监管问题啊，等等。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我要说的是，为什么交易总是被设置很多限制？为什么信息会不对称？不是互联网了吗？互联网还要“加”吗？不是还分享经济了吗？为什么交易信息都不透明？再说监管，证券业监管多少年，从老八股时代到查处327国债，几十年的监管历程、制度建设，时间也不短了，为什么越监管问题越多？所以这些都是表面上的问题，往下说，信息不对称很大程度上是知识不对称，再往下说教育有问题；另一些更深的问题不好说了······
有些事情说来好笑，你们数字货币界一帮精英吵吵嚷嚷说区块链去中心化、去中介化，中心化和中介是一回事吗？发达市场经济的一大标志就是专业性中介行业的发达，你市场经济发展到现在，专业化的正轨中介服务业连个雏形都还没起来，就去中介？那只能造成更强的中心化形态。还有就是更好玩的，分享经济？分享什么？拿什么去分享。市场经济最根本的制度构建，就是产权，财产权利，这个问题都说烦了，分享，那东西是你的吗？分享得分享你自己的东西对吧？我们市场经济基础当中的产权问题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强调分享的制度意义，是一种反动。
博云：按你的说法，我们现在搞得时髦的东西就一无是处？
笑天：这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和什么立场。站在个人和企业的立场上，你只要对有些问题有所认识，你不必跟着瞎起哄就是，技术的进步带来的新的市场环境，哪怕问题很多，你仍然有可能捕捉到很好的商机。比如滴滴打车。
博云：这个怎么解释
笑天：滴滴打车表面上是分享经济理念的胜利，但它更深层的问题是一种交易制度的改变。原来的出租车行业是高度垄断的，是一种行政权授权的人为垄断，你说是为了保护客户的利益要监管，但出租车是车，也是人开的车，普通的车也是车，也是人开的，车行使在外，你监管要管行车对吧，可你管的是什么呢？从另一层面上讲，滴滴出来以后，导致了出租车和普通车作为财产的同等权利，仍然是产权关系的调整，进而实现了交易制度的改善。
博云：你不谈谈沙钱通的事？
笑天：你不要急，你知道我一般不会为某件事说好话，当然我也不会轻易说坏话。有些道理必须是要讲清楚的。我刚才说到的商机，我认为真正的商机是那种必须经过努力才能得到的、但却是客观存在的套利机会。不经过努力，人人都能轻易得到的，那不叫商机，多半那是陷阱；经过努力后，你发现的是一个飘忽不定的机会，那可能也不是你能参与的。所谓客观存在的机会，那就是不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由事实构成的机会。就像从地上捡钞票，你首先得有意去捡，然后要整天低着头找，然后发现钞票时，它就在那儿，而不是若有若无的，画在地上的像钞票，然后等着一个大仙来把它变成钞票。那个不是！
博云：这个相信我理解了，那你怎么来解释互联网时代的商机？
笑天：与我年轻时相比，现在的市场是高度呈现的，它能同时呈现在你面前很多市场，不受行业、地域的影响，这在以前无法想象，比如以前你无法做到在文具店买笔记本又同时在殡仪馆买纸花，实际上这两件商品都是用纸做的。现在你就可能同时在笔记本、纸花和纸张原料上通过交易套利。同样，现代世界金融市场，依靠时间差、地区差自然形成的转瞬即逝的利差来套利，你们数字货币市场也存在类似的机会，但依靠操盘软件、各个不同国家市场的人为隔离人造出来的套利机会，是不是真正含义的机会，至少我是有看法的。
博云：那不好意思，你好像对沙钱通沙钱币还颇有好感，与你刚才讲的道理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吗？
笑天：你一股脑让我看十几个数字货币种类的材料，我根本来不及仔细看，只是我知道你最近鼓吹“双币”，所以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瑞泰币今天就不说了，不是因为好不好，而是因为我觉得沙钱通更有意思，至少它刻意创造交易机会的设想，很对我胃口。怎么说呢？它最近推出的算力期权的产品，来自于矿机预售。这很有创意，与你们币圈声名狼藉的算力市场产品完全不同，严格意义上，这些产品算不上是期权，但它是对冲产品，风险对冲，简单说，算力期权与沙钱币价格走势相反，你只要锁定成本，就可以通过些许价格波动稳赚，这就是客观存在的套利机会。产品设计比较简单，适合更多人参与，这是产品设计当中的善意。然后我发现它的整个项目设计都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我可以预料它今后发展起来，也一定是在不断创造类似套利机会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博云：你是在说实物交易出现套利机会吗？
笑天：你别逗了。你吹捧沙钱币，你自己还搞不明白吗？
博云：说实话，我自己对瑞泰更熟悉些。
笑天：我们受传统教育出来的人，有时认的道理是一样的。市场交易的内容的本质是权益交易，权益不是凭空生出来的，它是在人与人的关系结构中生产出来的，它可以有形形色色的内容，从期货期权到实物产品，其本质都是一样的，交易中有得有失。得失多少，出去的是什么权益，得回来的是什么权益，比较起来就是盈亏。在这个例子中，你卖出沙钱币得到的是眼下沙钱币的价值权益，那说明你认可现在的沙钱币价值，或者不认可短期未来沙钱币价值变化，也就是看跌，但你认可长期价值，那么算力期权买入，这是对冲，也是套利。但即期套利更简单，你买入权益时有一个成本价，在沙钱币价格，算力价格和你成本价之间作一个比较，就会知道套利的方向和套利的空间，两个市场上同时操作，套利就会实现。在交易充分的情况下，套利空间不会很大，但市场价格对冲会使得价格较为稳定，相反，交易不太充分，套利空间会比较大，但实现套利会有一定难度。
博云：你这么一说，我就比较清楚了，但对商品交易中的套利仍然有些不清楚，你说沙钱通以后是个怎样的套利？
笑天：我不能替人家说，我只能再举个例子，现在世界石油市场上经常会看到有些统计数据，说有若干吨位庞大的超级油轮不知上哪儿去了。这是什么事儿？很简单嘛，不同石油市场价格有细微变化，如果套利实现需要在哪里交货，这些油轮就会驶向哪里交货，套利实现之前，不确定的，那些油轮就会飘在海上。越标准化的产品就越能这样做。但众多商品不是标准化的，也不是绝对不能做，这其中需要商家、物流、消费者共同参与，还需要个套利工具。在沙钱通这个系统中，我理解沙钱币就是个套利工具，一个简单的商品销售，消费者利用沙钱币实现购买中的实惠，商户扩大了销售，这是最简单的套利，如果有人利用价差，通过调仓和物流支持，实现更多数量的购销，那就和石油市场套利差不多了。
博云：真会这样吗？好像成本也很高
笑天：你以为一些大商家内部串货是怎么回事啊，这类商品套利早就存在的啊，只是商户串货违规，那么沙钱通给出了一个常态化的机会和更简便的套利工具，机会实现更简单，只要商品合适就行。这就是数字货币和所谓分享互联网提供的新的商业机会。当然，我只说的是信息分享。
再说，实物交易套利在大宗交易中基本上是古老的话题。以前讲的跨品种套利、外联套利，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棉花和涤纶原料之间，在大宗市场上有紧密的套利关系，因为棉花和涤纶作为纺织品原料，既有关联性，也有替代性，两者价格关系有一定的平衡，稍有失衡就会形成套利空间，失衡得不到及时调整，甚至直接影响纺织品市场的最终供应。
另外，你听说过没有，以前石油和黄金都有一定的比价关系，很长一段时间两者按照1比8的参照标准，直到页岩油出来打破了这个平衡关系。
博云：你能具体说说在一个微观系统上，比如沙钱币如何在沙钱通上，实现套利？
笑天：我不是这个项目的主人，说这个不犯忌吗？还是拿例子说吧，数字货币在钱包上的转移流转，几乎是没有成本的，对吧？货物流转伴随着物流和资金流转，这都是有成本的。你经常会发现网购从一个外地商户买的东西，实际上是购买人本地生产的，这其中资金流转用数字货币替代的话，就直接节约了资金流转的成本。再有就是物流，光不必要的物流成本就会形成大量的沉没成本。在有数字货币工具的情况下，异地商户之间如有物流协作，就可以用数字货币转移支付、抵押等方式，做物流对冲，实现绝对的结算低成本，一些原本不太可能的事情，就有可能做成。数字货币介入商品定价实际上就是第一步，沙钱通这个模式就是这样，今后它能不能最终达成这样的效果，要看它怎么做，但它这次的矿机和算力期权产品，已经有这个味道。
博云：你是说它已经有打造商业套利结构的味道。
笑天：对，一两个产品只能是一两个产品设计得好而已，今后它那个系统中有很多类似的套利产品的话，就应该能成为消费者实惠、商户降低成本、套利者机会多多的多赢格局。
博云：关键是有对冲性质的不同产品对吧？我还是有些疑惑，面对众多实物商品的对冲产品，不容易吧？
笑天：是啊，以前不行，现在可以啊，不是有数字货币吗？你真的把数字货币当作是一种货币计价体系的话就行。沙钱币在那个沙钱通系统中就是起套利工具的作用。除了它现在已经让人知道的功能，充当积分、客户维护等等，它以后必然会有更多的通用产品用沙钱币来交易，现在的算力期权算是一个通用产品，以后比如优惠券、购物券，或者还有我想象不到的更炫更时髦但功能实在的通用产品，它就完全能实现在它那个商城上实现内部套利，长期来说它就可能是一个拓展功能强大的东西。如果我们很多商业机构都做类似的东西，那么商户和个人的套利机会就更多，社会的商业模式就会改变。
博云：我大致有些明白了。如果沙钱通上有某种用沙钱币计价的购物券，购物券原来的功能都有，实际上就是一种预售券嘛，但购物券一旦用沙钱币计价，它就多出一种功能了，沙钱币跌价时，购物券就会涨价，相反沙钱币涨价时，购物券就跌价。只要两种价格稍不同步，就有了套利空间，对吧？那不也等于是消费者与商家、商家与商家之间的博弈，有什么新奇的地方，还涉及社会商业模式的变化。
笑天；首先你别小看了这种套利机会的简单博弈，它对促进交易的作用不可低估，交易活跃，我已经说了，那是市场的根本。就这个来说，你要注意两点：第一，频繁的套利会促使标准化的通用型商品的价格区域平衡，各种区域性差价会越来越小，市场对一些以价格为手段的促销会非常敏感，这与淘宝模式造成商家竞相降价的结果可能会有些相似。但第二点，数字货币介入会使得商家和消费者有更多的选择，增加的结算量却不会使得成本上升很多，在交易实现中所起作用会逐渐使商户平均成本降低，这点与淘宝模式不同，因此，数字货币参与其中的套利机会，会促使商业效率提升。
博云：那我理解你的观点实际也是与分享经济的理念很契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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